《调查清样》—撰文 | 文一刀
“现在、立刻、马上搬东西过来”，这是西安市司法局下属社区矫正管理局一名副处级调研员对一名不愿与其共处同一办公室的女下属撂出的一句狠话。这名女下属原是长期从事基层社区矫正工作的社会工作者，2017年西安市司法局面向社会招聘专职社工，她应招之后于当年6月被正式录用。本以为到了市局工作平台更广阔，但让她始料未及的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段持续至今长达半年多、并混合着涉嫌敲诈勒索的性骚扰噩梦。而实施者便是这位一直被她尊称为“杨老师”的上司。
从这名女社工自述中看到，这名被称为“杨老师”的副处级调研员在工作时经常对其大肆动手动脚，“不是摸脸就是摸屁股、摸手，或者借口养生掀起裙子在我腿上揉来按去说是找穴位，这些举动太频繁尤其是夏天，一方面对他厌恶透了，但毕竟是领导所以又怕和他闹翻了不太好，就继续忍耐，时间长我都快神经了”。
在女社工遭遇的这趟“性骚扰之旅”中，还发生的一次“惊魂午休”更为令人瞠目。“夏天是下午三点上班，午休时间较长，而且2017年西安夏天又超级热，中午太困都一般只能在椅子上将就着睡一会。我们处里有三个办公室，我们几个社工所在的办公室只有一个沙发，中午三个人一个人躺沙发、一个人躺椅子上休息，我没地方休息经常就是在工位上坐着。一天，杨突然过来给我说他办公室的人今天没来，有两个沙发叫我过去休息，我想着这里是政府大院，又是办公场所，应该不至于让人多想就过去休息了。快到中午一点的时候，我倚在沙发上看手机，突然抬眼看到他就坐在椅子上当我面脱下了裤子，说是换运动衣去打乒乓球，大约一小时后他回来又毫不避讳地脱下运动衣裤更换，只穿着一条三角内裤，我实在忍不了就说杨老师你要么去厕所换或者不方便我就出去，他却说我矫情，说他和其他办公室女孩就是这样，人家都不介意我还这么矫情的，我只好把脸扭过去睡了。但他换好衣服后竟然直接坐到我身边一边压着我一边摸我脸说‘呦，宝贝儿，你这么快就睡着了’，我又吓又气说在这样就喊人了，他才起身离开，从此以后我吓得只好尽可能得躲开他”。
按照标准界定，性骚扰表现形式主要有以下几种：
1、口头方式：如以下流语言挑逗对方，向其讲述个人的性经历、黄色笑话或色情文艺内容；
2、行动方式：故意触摸、碰撞、亲吻对方脸部、乳房、腿部、臀部、阴部等性敏感部位；
3、设置环境方式：即在工作场所周围布置淫秽图片、广告等，使对方感到难堪。
总之都是以性欲为出发点的骚扰，以带性暗示的言语动作， 针对被骚扰对象，通常是加害者肢体碰触受害者性别特征部位，妨碍受害者行为自由并引发受害者抗拒反应的行为，在很多国家 ，性骚扰就是一种不法的行为。
近几年，从国内到国外，从学校到职场再到公共场合，有关性骚扰的事件频频曝出，并呈现“一人多次性骚扰多人”的特点。近期，从“北电侯亮平事件”到“北航陈小武事件”更是让社会对性骚扰关注升温。国际上，就在1月25日，加拿大体育和残疾人事务部长肯特·赫尔因被指控性骚扰而宣布辞职；成立于上世纪80年代的英国慈善机构“总裁俱乐部”也因主办晚宴中频现性骚扰并引发舆论哗然而宣布将解散。
与目前已经曝出的所有事件相比，西安司法局女社工的性骚扰遭遇都可谓让这朵“恶之花”开出了更为罕见的姿态，并且再次刷新着人们的三观下限。
司法局是一个地区宣传管理法律的专业职能部门，不仅负责普法工作还承担着本地区落实国家关于司法行政方面的法律、法规、规章、政策，和研究起草司法行政方面的地方性法规、规章草案等众多与社会法制相关的职责。
2016年，西安司法局爆发窝案，党委书记、局长郭秦林等4人被给予留党察看、行政撤职处分。并且通报对其作出“不收敛、不收手，是典型的顶风违纪”的界定；
2017年，又是西安提出一系列数不过来变革口号的一年；然而就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就在位于西安市政府大院内司法局办公室内，却频频上演着如此令人作呕之事，并在难以最终得逞而恼羞成怒之下实施威胁和以各种借口勒索，试问有关的权威何在？又是谁在给性骚扰铺温床？
在女社工开始向纪委反映并实名举报的情况下，2018年1月2日，这位“杨老师”写下一封“道歉信”，信中对种种不检点行为予以承认，并称相关受害对象还包括其他几名女同事。但女社工自述称，没有多久，便感受到一张无形之黑手逐渐像自己收拢。“办案人开始打听我开的什么车？我家在哪里住？我有什么背景？等等，我是受害者，而且只是个合同工，为何这样对我？为什么不去严查杨反倒来开始调查我这个受害者。我不明白什么意思？”。
在西安司法局专职女社工性骚扰前后遭遇中，不仅有着某个不堪回首年代的即视感，也令人深深哀叹：西安之乱，始于礼崩乐坏！
附西安司法局专职女社工自述全文：
我叫李某某（出于隐私保护考虑，本号对涉及实名均做相关处理），今年33岁，有一个8岁的女儿在上小学，我在区县司法局从事社区矫正工作多年，是一名公益性岗位，每月工资只有1500元且只能干三年，工作还不够女儿的学费，但我热爱这份公益事业，努力学习业务技能，兢兢业业工作，在中国人事考试网上报名考社工证，通过我自己的认真学习、扎实复习终于考取了“社工证”。
2017年大概5月份时，我在网上看到西安市司法局下发的《招聘社区矫正专职社工实施方案》文件，就立即报名了，因为我有基层工作经验，又有社工证，又会开车，有文字功底，所以被录取了。
6月18日接到市局杨某某的电话通知我可以去上班了。市局发的招聘文件虽然是全市性的，各个区县都在逐步招聘社区矫正专职社工，但是我所在的区县一直没有开始招聘社工。因此被录用当天我就辞去了区县的工作，6月19号就去市局报道，成为一名专职社工。
在市局工作的工资比原来多拿一千元，和同是两年一签，尽管只多了一千多元，但是我还是很高兴，因为寒暑假就可以给女儿报兴趣班了，就因为我的突然离职我都对区县一直内疚。因为区县领导劝我不要走，但是后来考虑社工工资能高一些，到了市局平台也大了，为了我的前途领导也没在继续为难我。
西安市司法局是区县的上级单位，在日常工作中，杨某某偶尔下来区县检查工作，因此我和之前就认识，但并不熟只是工作上的关系。但我来到市局上班的第一天开始，杨某某就对我说工作是他办的，他费了好大得劲才把我整来的，他说他是我的贵人，问我怎么感谢他，因为他是公务员、是我的领导，我都很尊敬他们，一直被他的谎言所蒙蔽着，我这个人单纯也不愿意去把谁往坏处想。他要求请吃饭我也请了，他说他养生要喝红酒，我没办法只能在他的索要下给他拿了他想要的红酒和烟，（因为他说工作是他办理的，没有他我就不可能来到市局）；随后他借着给我办过工作问我要过一箱苹果等等。这些我还没有怀疑过他什么，直到他在工作上经常对我动手动脚的，不是摸脸就是摸屁股、摸手的。他的这种举动让我很反感很恶心，但是想着和他闹翻了不太好我就继续忍耐。但一次午休时发生的事让我至今想起都恶心。（因相关内容摘录放至前文，为避免重复此段删除）
但后来他让处长把我调到他的办公室去和他一起工作时我才真的害怕了，因为之前发生过午休时的那件事，我想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杨某某不仅频繁以言语和行为对我骚扰还借各种理由勒索，包括：1.他说我长的像他的女朋友，说我和他得女朋友一模一非常喜欢他的女朋友等等得言语。还说过他现在得老婆还不如以前得那些女朋友等等言语。2.后经了解得知杨未给我办理过工作。3.他敲诈我请他吃饭，他说他是我的贵人要我感谢他之类的话。4.明着暗着索要烟酒等等东西。5.她说他买车差五万元问我借，我没有所以就没有借给他。6.他说有人给他出5万、8万的要当社工，他对我好，只索要了一点东西而已，我要不听他的话他就让我干不成，让我下半年找个碗，我收到了威胁，他暗示要么听他的话，要么拿钱出5万给他。7.虽然五万元未按照他的意思给他，但是足以说明身为党员干部、公务员的他的行为和肮脏的举止和人品，防患于未然，一个副调研员如此大胆，如此败坏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好印象，如若这种人在不受到惩罚，将来后果不堪设想。
我本人和他私下没有任何关系，更谈不上朋友，以前虽然认识三是也仅仅是工作上的交往。我在区县时杨专程开车给我送过小吃到单位，我当时很不理解，现在才明白了。
杨某某利用职务之便威胁、我们社工，常常把5万、8万办社工的事挂在嘴边，态度恶劣。杨不但性骚扰我本人，处里其他几位女孩子也经常被动手动脚的。尤其是夏天当女同志穿裙子短袖时更为严重。
杨还不死心，经常让我搬过去和他一个办公室，我拒绝了好几次后把他惹怒了，他恶狠狠的对我说：“现在、立刻、马上搬东西过来坐，我请示处长了，她也同意了。”后来迫于无奈过去坐了几天后就过去了。
有一次他跟我说有人给他出5万、8万的要进来当社工呢，说我没良心把他用完了就扔一边，他说从我这里拿点烟酒算什么，以他家的条件他才不稀罕呢，我当时吓住了，我就算一年不吃不喝才攒不到三万元啊，我哪里有那么多钱给他呀。我害怕及了，随后我联想我这段时间来到市局所经历的一切就像演电影一样，虽然遇到杨老师这样的人我也没办法，因为没有退路，我要是离开市局我就失业了，我怎么向父母交代，怎么向女儿交代，经济来源也就断了，为了养活女儿和年迈的父母我不得不天天在这里煎熬着，出于无奈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经常想我凭自己的本事吃饭怎么就这么难？这么艰难？欲哭无泪！
我后来实在被他逼得走投无路了，先去机关党委问了入党的事情、去政治部问了我来这里工作得流程，干部处表示我来这里工作是组织通过正常程序办得和杨雪松个人无关，这下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杨某某一直在欺骗我、敲诈我，我突然有种不再被他压迫得一股勇气和他对抗起来，尽管如此，但我也明白我只是个合同工，工作做的再好也没用，人家是个公务员，领导肯定相信他不会相信我。我随后把所有得事情告诉了处长，处长很生气让他给我道歉退还东西，可是我等了三周也不见他的动作。我很失望，我就去找了业务主管局长把事情一五一十得告诉了他，他说让我相信组织会给我处理好这事情的，看到这样的表态我就回去了，我等了一段时间也不见给我答复我是失望极了，也害怕了，我感觉到了无助，我办公室隔壁就是纪委，我就想到去纪委请教请教看看人家能给我帮忙吗？纪委开始态度很好很热心也很关心我问东问西我感觉到了丝丝温暖，所以我把公正的希望寄托于纪委身上了。
2017年12月，我给纪委就说过这些事情，2017年12月底时纪委还问我说看我的意思，我要告他就赶紧准备材料，我后来考虑再三信任纪委元旦过后1月2号上班我就把材料给了纪委，纪委副组长这次接到材料后对我的态度和元旦前的态度有所不同，我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说了很多纪委对我的要求，这样那样的必须遵守等等，我是受害者呀，我感觉不对，因为和杨的几次谈话中我感觉他对案情十分了解，我给纪委说了啥好像杨都知道，后经我打听后得知杨和樊原来都是一个部队转业来的战友，而且俩人还经常一起吃饭，我知道此事后非常恐惧，最后找到书记反映此事，樊和杨都心里明白他俩是战友还瞒着我这个受害者，樊还自己不提出来避嫌。最后在我的反映下焦书记才让樊不插手此案避嫌了。
但是这个案子一直都办不下去了，纪委刚开始很积极挨个询问了处里其他几位女孩子，大家都说出了实情，我随后多次给纪委提供补充材料，案子已经很明晰了，但是就是因为杨给纪委上缴的酒我肯定不是我的酒后，纪委就搁置了三周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中间问过几次，也提供过辨别是不是我的酒的信息，比如调取杨所住小区的监控看看他拿回家的酒外包箱子到底是黑色还是咖色，纪委没有动，我提出去杨那东西那个地方去调取监控看看，纪委也没有动，我又提出要刑侦勘验酒上有没有我的指纹，纪委也没有动，我不知道怎么了？我很害怕？纪委告诉我之所以三周没有进展是因为再给杨冷静思考的时间，但是我得知书记说一个人正常请假他不得不批，一个还是借调来的，所以人员不足，我明显感觉到了害怕。
去纪委前我找过主管局长一直没又答复，去纪委后再找局长他态度很恶劣，说我既然已经找过纪委了还来找他做什么，我当场就委屈的大哭起来。我在局长眼里是红颜祸水、害人精。我天天晚上以泪洗面。我踏踏实实、勤勤恳恳的、扎实的把工作好还不够，还是达不到局长的认可，局长护短，我已经明显的感觉到局长要辞退我的意思，只要我走了就没有人告状了，杨就安全了，可是我离开我辛辛苦苦干的社区矫正工作我又能去哪里呢？
我一直努力的去工作，周末在家还操心社区矫正工作，我很珍惜我的这份工作，我也很喜欢，目前全市有社区服刑人员近4000人，整个西安市服刑人员社区矫正安全监管指挥平台由我来管理和监控，我非常认真不敢有一丝懈怠，自从我接管平台后发现很多问题比如社区服刑人员有100多人经常关机，最后经过我扎实做了大量的工作后关机人数减少到十几人，现在逐步在减少，社区服刑人员规定必须24小时开机，对他们的轨迹进行实时监控；另外社区矫正规定服刑人员不能越界，所以我看到越界的人很多，有些人甚至跑到外地去了；经过我的一段时间努力工作，联系本人核实、通知司法所、同志区县司法局等等，几乎天天盯着平台，现在越界的几乎没有了。我在处里兢兢业业的工作，还负责对外宣传写信息，因为个开发区没有司法局，开发区内的服刑人员就面临着脱管（很危险，这是不安全因素的存在），所以我每次都是很有耐心的去协调各个开发区和司法局的业务关系，保证我市的每一位服刑人员布恩那个出现脱管、漏管的情况发生。就包括我们市司法局印刷的抽纸、纸杯、雨伞、拉拉笔等广告品都是我自己独立设计完成的。等等工作，只要是领导交给我的事情我都尽力的去做好独当一面，不给领导添麻烦。我在区县时已经是积极分子了，我热爱党，我感谢党给我的关心，所以一直积极的再向党组织靠拢，来到市局我也没有放弃入党的想法，我就问了杨老师市局入党的事情，他却手一搓意思就是要钱才能办，我吓坏了我最后决定不入党了。
我也没啥要求，但是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不知道是怎么了发生了很多奇怪的现象，不查坏人反倒查被害者，局里的气氛让我喘不过起来，不知是谁在散播谣言说我是红颜祸水、害人精逼我离开。杨整天还是自由自在工作没有任何影响，局长们都对我不满意，都要求缩小范围不准扩大影响，都想压住此事，更奇怪的是现在纪委办案的也在打听我开的什么车？我家在哪里住？我有什么背景？我是受害者呀？为何这样对我？不去严查杨雪松反倒来欺负我这个受害者，我不明白什么意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