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她没有墓,家人至今也没有见过她的尸骨。
在上大学3个月后,她被遇害,身体被割成2000多块。凶手极度残忍,20年来,至今未归案。
发生于1996年的“1·19碎尸抛尸案”,更为人熟知的名称是“南大碎尸案”,由于该案20年来悬而未决,曾与近日破获的甘肃白银连环奸杀案一起,被网友列为中国少数的几大悬案之一。
20年来,它被网友不断地解读、猎奇,甚至全民侦查。
被害人刁爱青,遇害时19岁。她的父母、亲人是如何走过这20年?
2016年9月7日,刁爱云来到南京,向警方询问小妹刁爱青遇害案的侦办进展,得到的回复是“案件正在侦办中”。20年前,刁家听到的也是这个答复。
刁爱云至今还记得,1996年1月20日那个漆黑的雪夜,六辆警车来到住在江苏省姜堰市(现泰州市姜堰区)沈高镇的刁家,连夜把一家人接到南京,父亲刁胜民被告知小女儿刁爱青失踪了。
在南京华侨路派出所,刁爱云和丈夫郭春华被单独安排在一间会议室里,郭春华一度以为警方把他们当成了嫌疑人,直到他发现大黑板上写着“1·19碎尸抛尸案”。
黑板上图文凌乱,其中一处标注着“新街口”,这是南京城最为繁华的闹市区。就在当年1月19日清晨,有人在新街口附近发现了一包肉块,翻捡之后竟出现了人手。
接下来的几日,南京城内陆续发现多包碎尸,警方经过排查,确定其皆为同一被害人——刁爱青。三个月前,刁爱云和丈夫刚把妹妹送到南京大学,入读信息管理系成教脱产班。
这是刁爱青第一次来南京,那一年,她19岁。
刁爱青高中时期的照片。 受访者供图
2000片碎尸和一颗“苦痣”
刁胜民很少提起小女儿遇害的事,偶尔谈起,他的大嗓门静了下来,浑浊的双眼低垂,双手不住地搓着大腿。
只有在夜里,刁胜民时常会想起小女儿,辗转难眠。
时间回到20年前,1996年1月21日,当年48岁的刁胜民呆坐在在南京大学宾馆,他看到当天的《扬子晚报》头版中缝刊登了一则“认尸启示”。
“人没了。”他对走进房间的女婿郭春华说。
随后,警方向家人告知了刁爱青遇害的情况,家人提出想看最后一眼,被一位公安局领导劝阻,“他说太残忍了,办案的警察都不敢吃肉。”郭春华称,警方通报称尸体被切成两千多片,头颅也被煮过。
家属在南京待了4天。刁爱云记得当时母亲一直在哭,父亲则没有流一滴眼泪,“整个人就像呆了一样”。随后,刁家人又被送回姜堰,“让我们回去等消息,哪想一等,就是20年。”
事发后,南京全城展开了一场大排查。
“轰轰烈烈地查了几个月,保卫处、居委会、公安局全都在查。”南京大学老校工周师傅说,那年他60岁,恰在退休前碰上此事。
周师傅因为单身一人住在学校,成了重点排查对象,“来了4、5个警察,把我家的厨房和厕所都摸了个遍。”
据《法律与生活》此前报道,当年南京警方发动“人海战术”,几乎所有的警察都不同程度地参与了这起案件。根据作案手法,警方曾一度认定凶手的职业是医生或屠夫,有针对性地进行了重点排查。
“那时候女生都不敢剪短发”,刁爱青的高中同学吴小莉(化名)当时也在南京读书,她说事发后校园里人心惶惶,传说凶手专挑红衣、短发的女孩下手。
刁爱云后来才得知,警察早前就去了老家沈高镇,当时村里有三个人叫刁爱青,第二个才查到她家,“结果就是我家的爱青”。
刁爱青的右脸上有颗痣。在乡下,老人们把这叫“苦痣”。
1996年《扬子晚报》的认尸启示上写着:“1月19日,我市发现一具无名尸体,女性,20岁左右,身高1.6米左右,体态中偏瘦,眉毛较浓,右面颊有一黑痣,右耳垂侧有一绿豆大小的黑痣。”
妈妈还曾留心问过,“爱青,你耳朵上怎么有颗痣?
“这样,你好认我啊”。
9月7日,刁爱云再次来到妹妹曾经居住过的宿舍区,她曾亲自送妹妹到附近入住,当年的宿舍楼已经难以辨认了。
在父亲的眼里,女儿还是高中时的模样
小女儿能够入读南大,对刁家来说本是意外之喜。三个月后,竟成了无妄之灾。
此前,刁爱青连续两年高考失利,第二年只收到了本地某电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但她不愿将就。
生在苏北农村,家境贫苦,考大学成了跳出“农门”唯一的出路。刁家四口人的吃穿都出在七亩地里。一件衣服姐姐穿完妹妹穿,案发时刁爱青身上的红色外套,也是姐姐穿过两三年的。
比妹妹年长5岁的刁爱云初中毕业即参加工作,收入微薄,刁爱青被寄予厚望。1996年,刁爱青如愿进入南京大学成教班读书。
“没花钱,没费事,就把学上了。”刁爱云欢欢喜喜地送妹妹离开农村老家,不料“一百天不到,人就没了”。
在刁爱云的眼里,那一年是破碎的。11月,爷爷去世,12月,自己出门(出嫁),1月,妹妹飞来横祸。 到了2月,又是一年春节。新婚的刁爱云和丈夫没等到初二“回门”,年三十晚就冒着大雪骑车赶回老家。年夜饭,四人围坐,却久久无话,“从那时开始,家里没有一件高兴的事”。刁胜民开始经常失神,兀自坐着,一动不动。
与此同时,刁家居住的村镇里,流言开始滋生。
李季月是刁爱青的高中同学,两人走得很近。她时常在单位听到人们揣度刁爱青,“说她漂亮、风流”。李季月气不过,拿着刁爱青的照片前去理论。
“他们都是瞎说,爱青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女孩,很内向,喜欢看书。”李季月经常到刁爱青家借书,刁爱青平时省吃省穿,攒点钱就买书,当成宝贝,从不轻易借人。
在吴小莉的眼中,不爱说话的刁爱青甚至有些“孤僻”。
案发后,李季月曾在路上碰到刁胜民,老人听到些小女儿的风言风语,正一个人站在路边抹眼泪。李季月心里不是滋味,也跟着哭了起来。
此后每年春节,李季月一家都要去刁家拜年。到了夜里,刁胜民和老伴却都睡不着。“别人家姑娘和我家的一样大,人家都回来团圆了,就我们不是。”
刁胜民的印象里,爱青还是高中时的模样。那时读书要住校,刁爱青每月回家都由父亲接送。他骑着自行车,一边坐着女儿,一边挂着行李,路上要骑一个小时。